脊柱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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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4/6 0:40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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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位自称民国遗民的大陆独立学人

——追忆巢父先生

翟明磊

程巢父先生名字清奇,人亦清奇。

先生有一名片,赠于我。珍藏至今。

正面书:程巢父,独立学人。

背面书:中华民国遗民。于民国三十八年七月十五堕入胡尘。少年懵懂,尝认贼为亲。及醒悟,则反苏俄殖民,极权邪恶凡四十年不懈。

先生本名朝富,自订巢父之名,或是印证其遗民之志。

先生有一大转折。

先生本富家子孙,乃当地望族。家谱可溯及二程。幼年时从商的父亲被日本人杀害,家道中落,被族人抚养,视其为“读书种子”。就读于沙市晴川中学,尤其喜欢中国古典文化。

先生言其一生志业,早年多作戏剧与戏剧史研究,又积极参与文艺评论,八十年代新诗争论先生力护新芽。六四之变,他惊讶于*府敢于公开撒谎,他便逆时局而行,决心探究真实,故而从事思想史研究,成为胡适与陈寅恪研究专家。

先生少年时亦革命青年,亲近赤色团体,用他的原话:“不佞当年就曾经是一名狂热的红色夜郎。”十五岁加入解放*,在*中经历批斗会揭发告密,看到*内斗争之恶性,厌恶斗争哲学,遂自我解放,以学术立身。曾受有关部?委托修*史,先生狡黠,以地方*史入手,地方史掩盖不及,被先生窥去真相,先生明告于明磊:中共*史百分之九十是假的。研究成。先生问有司“是按我的意思写?还是按你们的意思写?”有司曰“当然按我们的意思写。”先生拂袖而去,不干了。

从此成为独立学人。

独立独立谈何容易?!我有友人亚述开独立书店,笑言独立便是:你是社会独一支,只好立着。

先生一生困苦,一身风骨,亦在兹:独立。

先生与我则是忘年之交。

年始我主编公民独立刊物《民间》。主旨:“行动改变生存”,纪录民间行动者,倡导公民社会。先生欣喜,约我相见。在其上海家中,先生清瞿,仿佛弱不禁风,嘴?下抿,语速慢似字字斟酌。铿锵如崩铜豌豆,议论风生,清晰尖锐。先生奉我清茶。家徒四壁,却是满满的书架,书如山积,到处是摊开的笔记,纸条,想见其治学,不亚于轰轰烈烈的战役,其中一壁乃关于胡适的资料。台湾胡适纪念馆也延请先生修胡适年谱长编。先生告诉我,他与李慎之,胡绩伟,李普,李锐,何方等两头清的中共清流甚熟。李慎之先生曾言“如有下辈子,愿做一个公民教员。”《民间》杂志出世,他看到希望,不仅赠之于诸老,还自费托人带到美国的图书馆保存,他还为我开列近五十人邮寄名单,每次又有增加。

每有公共事件,先生耳聪目明,不胜其愤,言诸小“作恶无底线!一以贯之”,并报以冷冷之眼神。后相熟,觉之先生弱不经风乃其表象,其骨铮铮,其气浩然,乃古道中人。与先生言,常觉其坚如磐石的道德力量。先生手书,字字不苟,清秀明晰如其思想。

我曾想让先生用毛笔为我题字,先生叹息:书桌局促,已许久没有摸毛笔了。我送去毛笔墨汁,可惜终未有墨宝遗我。

年《民间》停刊,吾也在危难间。胡绩伟先生(人民日报老社长)挺身而出对外刊言“当局说一千句好话,不如少干件坏事。最近的坏事是查封《民间》,迫害年轻的主编。…”

我惊讶于老报人仗义直言,当是巢父先生有力于此,先生不言,我亦不语,惟存感激。

我办“非法出版物”未坐牢,于各界声援有关,于胡公相助有关,公民社会守望相助有关。今天,连公民都成敏感词,更是令人怀念当年至少有呐喊之空间。

胡佳被抓,我亦请先生转告诸老,希望能有力相助,事虽无果,程先生之热心,犹如昨日。

一日清谈后,先生捧出一厚沓资料,原来是他复印的二十多册清末民国的公民课本。他郑重交付,我藏之望书房。

细细读之,民国公民课本亲切近人,主人公常是小明。讲小明如何救火,如何参加公益救济,如何开田。当时小学三年级已教之如何没有任何一个老师带领的情况下,自己组团去郊游,在郊游中开演讲会,如何主持,如何纪录。真小主人教育也,再想今天三年级小学生还要父?大人们接送,真乃学习与生活小奴隶。当时小学生高班已组少年共和国,模拟选举总统,省长市长,并有竞选纲领公布,其讲章登上报纸,社会贤达称之少年已胜*客。

先生常引荐学者于我,一日我们四人会于密室,一长者乃大陆国民*地方长官,仍有书生本色,因*内多国民*将领,便做国民*内战为什么失败之研究,他便举一例,某国民*将领说:这仗没法打。我坐?机看战场。共*是黑压压人群,前面是老人与妇女,手无寸铁,迫为先驱。部下机枪扫射,平民应声而倒。国*士兵实在不忍开枪,我遂与共*达成停火协议。不打亦不降……当时还有一位研究中国内战的美国华裔女学者,讲了一例:山东一地,共产*悄悄组织一小学校小学生欢迎国*,在学校联欢时引爆炸弹,将小学生们与国*全部炸死。此校有一小学生,其?亲与中共有关,获消息,此娃不与此事,幸存,后至美与学者口述此事。

民间学者,虽举步维艰,仍可保存真相,传之子孙,不信青史尽成灰。

先生家累甚重,离异后带大孪生两公子,季蒙程汉,又作父又作?,全靠稿费为生,独立学者意味不能从体制中取得分毫,双手劳作,慰籍心灵。

在上海居大不易,先生无恒产,一直租房,每月付完房租,往往所剩无几。清贫艰苦,先生甘之如饴,无丝毫怨言,古之守节处士,亦不过如此。

终于将两公子带大,季蒙任教于大学,程汉自学于林间,兄弟友爱,三个光棍汉,扎心于书堆。想其三子在室,如蚕入桑林,唯有沙沙翻书之声。其静其默,如切如磋。

父子三人合著先秦至民国思想通史,季蒙专攻古代思想史,程汉专攻周易思想。

先生财力维艰,却好客多礼。与晚辈餐,必请客。每年都会组局,席上,沙叶新夫妇,刘绪源,刘大鸿陆潇夫妇,蒋丽萍林伟平夫妇,朱学勤夫妇必不可少,白桦夫妇亦时俱来,我有幸每年见识前辈风采,多赖此会。席上众星灿烂,沙叶新怒笑啼骂皆成文章,蒋丽萍引吭唱曲,声遏彩云。林伟平长须飘飘似方外中人,对新民报人如数家珍,刘大鸿畅言当年砸墙反抗学校禁他上课,朱学勤雄辩气韵翻腾,白桦静默从容,程巢父要言不烦,时击权贵虚弱,众君抨击时*,击浊扬清,言及文坛与历史亲历与典故,隽语雅言,美不胜收。如今蒋丽萍先生,沙叶新先生,刘绪源先生,白桦先生,程巢父先生都去了,彩云易散琉璃脆,不复当年席上,挥斥方遒的豪迈。上海的老硬骨头少了一半。

每年元旦之际,先生总以自己生日会之名召集诸友聚餐,坚持完全自己付钱。先生笔健时没有问题,及其体衰,稿费不济。大家又何忍先生破费?有一次,朋友们一个个从席上溜走悄悄付款。结果饭店?大哈,竟收了四次饭款,成为笑谈。再之后,友人们轮流出资维持这上海文曲星之会,我记得刘大鸿先生欣然支助最多,最后五六年全是他操办,平时他亦常常周济晩年的先生,君子之风,感佩至深。每年生日会成为巢父先生难得的美乐时辰。

先生爱惜青年,无论网上线下,青年围绕左右,清谈国事,启蒙后生,一生求真,同是少年性情。年轻人或为其助手,为其思想所感染,贫困之进步少年,或为他收容,暂度难关,栖身城市。每见好书好文,必复印以赠才俊。老?识途,先生为年轻人之向导。

让人印象最深的是先生的电子信箱,每次都会发出海量的自由信息。一段时间不开信箱,便会有数十封来信。我感受到先生传播真相的激情。

先生关爱进步青年。两位当代侠女珍珠和金燕都是他义女。义士落难,先生闻之必尽力相助,种种事迹,先生必不张扬,默默去做。

我认识的老先生中,巢父先生的骨头是最硬的,也是最不妥协的,他的斋号就叫“不降斋”。

先生有二不忍之事。一是他想劝丁聪夫人沈崇公开当年接*任务伪造被美国兵强奸之事,当年苏*在东北烧杀抢掠,举国愤怒。为转移国民注意力,中共遂制造“沈崇事件”。程先生说他想写封信劝丁聪夫妇公开当年的真相。信写好了,没有寄。不忍。

还有便是生命的最后数月,因搬家慌乱。巢父先生将毕生藏书寄放在青浦友人家中,不料遇洪水,我见先生最后一面时,他痛心疾首,却不忍心打电话去问友人灾情如何,怕友人心里难受。

(注:我后来知道是误会,老人家把友人的“担心遭洪水”当成了“已遭洪水”,书并无碍仍完好)

先生亦有憾事,常言书来不及写。曾有作胡适传的想法,以先生炯炯眼光,当写出胡适的灵*与细微,惜乎动笔之日一推再推,终至无成。

其生活困苦,不得不以完成可换稿费的各处所托之文为先,所以虽然胸有成竹,却未能书之汗青。

我盼学术之人能编就一本《程巢父说胡适》将先生散见各书的论述与未刊稿合成一书,以慰读者之望。

胡适对于程先生有特别的意义:“我的整个少年,青年成长期,都是以他人的头脑当自己的头脑,以他人的眼耳当自己的眼耳的失知失觉期。迄于中年,通过阅读胡适才知道梁启超新民说对整整一代人的影响,才认识到改良主义岂可等闲视之……明白了议论近乎湘乡、南皮之间的陈寅恪,他所秉持的价值不是滞后而是超前的……”

先生也曾被打成反革命,此时才真正“反”了革命。

终其一生,巢父先生通过研究胡适成为一个坚定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。他曾颇带俏皮地写道:“正是:自由岂是有形物,滋于人心终不泯。布尔什维举世唾,宗国覆灭卫星曵。所谓自由主义,它不是靠极权的强力来推行,贯彻的。它是“超市”里诚实无欺的“货品”,敞开货架让你自由挑选的,让你得从容“购物”之乐。它具有“随风潜入夜,润物细无声”的功效。它不向你蛊惑,不许诺你一座天堂。它是平实的,有人情味的,让人人觉着受用舒服的精神情感品。它是人类的一种文明合理的生活方式,也是一种进步的文化价值。它在这个蕞尔小球上,已经汇成一股潮流,它终必为全球绝大多数人类所欢迎接纳。无论我们这片不洁的土壤上长出多少“新左派”的罂粟,它都会自滋自荣,开花结果!

今年先生摔了一跤,伤及脊柱。我见先生最后一面时,行动迟缓,思维似不如以前敏捷,语速有滞,但不糊涂。还谈及汪精卫,周德伟回忆录《笔落惊风雨》。他说养了半年,已好了。先生留我家中便餐,那时他已所食甚少。网上青年们为巢父先生之病众筹募得二十万,先生之心也安定许多。先生之古道,终获年轻人之热肠。先生于是约我在十月陪他全程去荆州老家做个白内障手术,顺便会会老家旧友文侣。

十月未到,晴空霹雳。先生您如何爽约了呢?

先生最后一年,其实困苦潦倒到常人无法忍受,一位了解他的友人这样描述:

杨浦区鞍山六村的小巷子里,是学者程巢父先生的临时居所,先生近年来辗转搬家,自从离开了曲阳路那有着芭蕉小院的“不降斋”,就飘无定所。先是蜗居在呼和路电梯公寓,却在年底又被房东无理驱逐,遂辗转到了鞍山新村的陋室之中。一个85岁的老人,孑然一身,带着数万册惜为性命的藏书,奔波在上海。12月的冬夜,先生跌坠,腰椎骨裂,不得动弹,医院高额的医疗费,“上海再无法生活”,先生只得颠颇十多小时,坐?回荆州,却发现故园寥落,知交故人俱调零,又只好返回上海,僵卧幽居。“无法生活”,先生一语敝之,再无怨言。

说的是实情。先生早逝恐怕也是与最后的颠沛流离有关。老人,挪不得窝啊!这也是独立与自由的代价。

自生自灭吧,这就是我们这个倒悬的社会对独立知识分子的回答。如果是一个正常的社会,先生是社会的瑰宝,是万人景仰的国之财富。

先生亦师亦友,惠我良多。其骨铮铮,似魏晋中人,巢父之名,独立之实,表里如一。书生本色,却无迂见。品性高洁,牵犊上流。其心如火,其性灼烈。侠义动人,可千里奔赴。一生布衣,遗民始终。隐士当有烈士之心,不采苹花即自由。

先生对我尝言:回想一生最美好的时光,是在童年与少年时的民国,民风淳朴,生活亦安定。先生好美食,食不厌精。盖少年锦衣,民国之惠也。

先生研究胡适,研究一九四六年民国宪*运动,终识民国之大。与那些民国粉不同,先生以自由之思想,独立之精神,贯穿千年,找到了安身立命的定位,民国遗民。

初闻之愕然,终想之恍然。

民国以公民为主人,推行公民教育与地方自治,终得民心与日一战,一寸山河一寸血,元气大伤,致*俄入关,华夏大业,凌云之志夭折。民国大师辈出,大国民群起,曾有*金十年。抗战胜利后,民国制定宪法,进行第一次三亿人参与的普选,推行真正的民主,并于年制定撤销*队中所有各级国民**部的*策……这些努力统统被内战毁灭。我们在哪些关口走错了路?

巢父先生在留给我的一篇文章中写道:“我们重温真历史(这五十多年的假历史太多了!),才能为理性提供有价值的参照系,知道每一个历史关口错在哪里?误在何处?最要紧的是须辨清“标榜的正义”与“实质的正义”两种区别。在“红色的三十年代”,不知道有多少热血的知识青年因“标榜的正义”而贸然误入歧途,只有极个别的后觉者到了晚年才发现那种“正义”是实质的“非正义”,才凭着良知而勇敢地说:“我们当年都是帮凶!”

这是做过红色青年的先生一生之痛。

巢父先生终于读明白当年胡适先生的疾呼“这个*府已够脆弱了,不可叫他更脆弱,这个国家够破碎了,不可叫他更破碎。人权固然应该保障,但不可掮着人权招牌来做危害国家的行动,取消*治,固然好听,但不可在这个危急的时期借这种口号来发动内战。今日最足以妨害国家的生存的,莫过于内战,最足以完全毁坏国家在世界上残留的一点点地位的,莫过于内战,无论什么金字招牌,都不能解除内战的大罪恶!”(独立评论79号)

杀死民国,使中华民族在民主道路上大倒退,“把机遇与时间都白白丧失了!”

胡适先生说:“我们中国人在今日必须认清世界文化的大趋势,我们必须选定我们自己应该走的方向。只有自由可以解放我们民族的精神,只有民主*治可以团结全民族的力量来解决全民族的困难,只有自由民主可以给我们培养成一个有人味的文明社会。”

民国在台湾的遗存*体与人民共同完成了这个新道统。这也是未来中国的道统。

做民国遗民。先生此语并非过激,先生学问可谓中肯。先生乃情深之人。

先生之风,山高水长,为民国招*,如今您又*归何处?

(作者简介:翟明磊:公民。座右铭:脚踏实地做不可能之事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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